风花雪月不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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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有幸 /01

说来就来





“最后确认一遍。雷狮先生,您确定要同安迷修先生解除婚姻关系吗?”

“确定。”

“安迷修先生,您又确定同雷狮先生解除婚姻关系吗?”

“我确定。”

“好了,最后在这里签个字。”

工作人员把表格推给他们,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嘴里嘀咕着无非是“年轻人对婚姻的不负责任和没有包容心”那老三样。两人显然都没有心思听下去,草草签了名,安迷修道过感谢,回头看雷狮已经揣着口袋起身准备走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大门,在路边站定。安迷修一边打车一边道:“我会定时去看阿姨的。”

“谢了。”雷狮拉开车门,“送你一程?”

“不用了,又不顺路。”

“那等等。”雷狮叫住他,倾身从车里摸出来一个扁平的礼盒递过去。安迷修低头一看,镶着银边花里胡哨的外文告诉他那是盒白巧。

他有些困惑地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疑似礼物的用意。这算什么?分手费?那未免也太寒碜了点吧,支票都没有一张。雷狮接收到他的视线,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喜欢甜食吗?”

“……”安迷修捏着那个小盒子眨眨眼,难得的打量了一会眼前这位新鲜的前夫——三分钟前他们还保持着合法婚姻关系。不得不说,时至今日他仍旧无法否认对方的确相貌条件优越,个高腿长,挺拔出众。他们这么一层特殊关系丝毫不影响他欣赏这副外表。

“好吧,”最后他说,“谢谢。”

车门毫不拖泥带水地甩上,张扬的座驾疾驰而去,无形中卷起一阵沙尘。安迷修站在原地等网约车,手指在屏幕上无意义地划拉好一会,到底还是在等待的过程里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一纸离婚协议签下来,前前后后不过十分钟,他和他这位法定伴侣那点薄弱的联系就这样彻底断干净了。虽说谈不上什么不舍,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这客气疏离的婚姻在他反复的自我劝慰后到底还是没能残喘下去。虽说当时谈得明明白白,是各取所需,他也不是没拿到应得的,但每日赶路回到不熟悉的房子面对一室冷清,多少还是有些意难平。他自己的窝小归小,毕竟温暖熟悉,抬手就是想要的书本工具,入目是最舒适的配色。不像这偌大的房间,华贵却不近人情,连床头灯都是冷冰冰的惨白。

总之心里一旦生出些嫌隙,悔意便像什么纤细的藤蔓,丝丝缕缕地填满整个心房。他不是爱玩爱闹的人,但有机会的话,身边能有个人说说话他是绝不会拒绝的。

因此在本周第四个独自度过的夜晚,原本告诫自己不该过多干涉对方生活的安迷修还是食了言,拨通那个几乎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那头很快接起来,然而听筒里一片死寂。安迷修玩着手里的红色水性笔迟疑片刻,还是按原计划开口问了:“雷狮?你最近……很忙吗。”

那边大概是吸了口气,安迷修仿佛被什么野兽在背后撵着一样,等不及他开口回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快刀斩乱麻。一口气说出来的感觉没那么糟糕——甚至说痛快也不为过。

“要不然抽个时间,我们离婚吧。”

那头他的合法丈夫沉默片刻,简洁道:“好。”

他答得太果断,虽说早有准备,安迷修还是下意识愣了一下。手里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他拖着椅子俯身去捡,耳朵里听雷狮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两句什么,通话便被挂断了。

一段婚姻,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结束了。

约的车在眼前停下,司机摇下车窗向他示意。安迷修回过神来匆匆坐上车,那盒一看就是高档人家伴手礼的精致巧克力没处放,他索性拆开来牛嚼牡丹似的往嘴里塞了两颗,还是酒心的,齁得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雷狮一句。

婚约一年,他好歹摸清了雷狮在餐桌上的喜好,算是纠正了他不少饮食坏毛病。而雷狮居然连这瞎话都能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安迷修根本不喜欢甜食。




人逢屋漏往往连夜雨,在这最需要繁忙事物填补不习惯的时候学校里反倒突然闲了下来。安迷修一个任课老师恨不得把自己当班主任使的忙活,一来二去一周时间被手里六个班学生嫌了个遍,就差没去替他请假拜托他歇着。

也算个奇事。班上的学生联名选出一个代表跑来劝安迷修休息的时候同办公室的金惊得咋咋呼呼,说安老师真讨学生心疼啊。安迷修简直不知该怎么解释,勉强扯了扯嘴角,心说我的笑不是笑。凯莉在边上幸灾乐祸,无情地张口就是嘲讽:“要你逞强非离不可吧,气不顺了吧,现在回头挽救一下还不算迟,别怕丢面子嘛。”

“请别这样说,”安迷修苦笑,“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会…挽回的。”

凯莉耸耸肩转回去了,留他一个人面对金的“安哥到底是怎样让同学这么体贴的”大问话。

最后惨遭嫌弃的安迷修只能顺应民意,特地调休去把他那点东西从雷狮的房子搬回了自己的小窝。雷狮那大宅原本就不算热闹,被他一折腾冷清得就跟样板房似的,到最后他都不忍心收拾了,觉得还是乱一点有人气。

不过实际上雷狮也不一定回来住,就无所谓了。

拎着行李箱走出大门他对着那栋楼想恐怕从此同这屋和屋主再无瓜葛时,是绝对没料到打脸会来得如此之快的。

为期半天的休假,安迷修的计划原本是搬好家来个大扫除,把小窝彻底打扫一遍再出门犒劳自己。他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喜欢偶尔折腾自家家具,今天挪个沙发明天移个地毯的,反正一个人自在清闲,累也累得痛快。也就是以前相熟的朋友数落他这么下去女朋友都找不着——小姑娘家的谁跟你成天干这活啊。

在雷狮家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干点什么都不好意思,实在是给他憋得难受。这么一来也有重新迎接新生活的意味,安迷修是斗志昂扬得很,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才捋着袖子做了一半卫生,自觉手都还没活动开呢,手机就响了。

看清楚来电显示他先小声嘀咕了一句。

接起半分钟他没能找到开口的机会。

直到那边武断地挂掉,他还举着手机一脸懵。

耳朵里还回荡着嘈杂的音乐声和一个陌生男人掷地有声宛如经典节目报菜名的一串地址,他愣愣地拎着抹布站在沙发边,发出了迷茫无辜得像个搭上贼船失足少年的声音:

“……啊?”



怪就怪中学老师专业级记人名认脸的职业素养和强大的责任感,以及安迷修自己习惯性管闲事的性格,虽然极其不情不愿,他还是把手里的抹布往水桶一扔任劳任怨地出了门。

打车赶到那个他完全不熟悉的地点他才知道一路来司机微妙的眼神是怎样,毕竟饭点才过去不一会儿,蹦迪的朋友们都还没消化完全,酒吧一条街确实还不是热闹的时候。何况他还穿着打扫卫生的t恤长裤,随手翻出来的外套实在抵不住这北国冬夜刮脸的寒风,他一下车差点被原地掀翻,在呼呼的风里感觉它好像会说话,正柔声地贴在他耳边说头给你拧掉。

……更像失足大学生了啊!

他顶着风头一边在灯红酒绿的街挨家找那个店名,一边在心里有一茬没一茬直骂麻烦的源头。一眼瞥见那个被两人架在中间的高大身影他几乎有种一步上去给他一脑瓜瓢的冲动,然而感觉太像出来抓那啥的正室,也毕竟不是手底下的小崽子,于是强行忍下去了。

都是前夫了嘛。

安迷修被冻得大脑发麻,快走几步把人接过来才留意到雷狮两边的人,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其中一个笑着对他点头叫了声大嫂,正是电话里那个声音。

“大哥喝高了,我们也一时抽不开身,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借用大哥的手机麻烦您跑一趟了。”

“……没事,辛苦了。”

请问这是什么黑社会剧本?老实本分好市民安迷修被这一串称呼有点雷到,尴尬地笑了笑,心说你们大哥既然都能让你们知道我的存在,怎么没告诉你们我俩早掰了呢?然而脸上不好表现出来,雷狮既然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离婚到底算是安迷修先违了约,他不好再坏了人事。

被当成大型物件交接到他手里的人始终不发一语地垂着眼。安迷修看他其实还算清明,至少没当街撒疯,站也站得笔直,除却脸上原本不太显的凶相和不耐烦好像快溢出来……感觉这人好像随时要动手打人,安迷修没敢耽搁,打了个招呼就领着人走掉了。

“我送你回去吧,你还住那边吗?”

这不尴不尬的关系,感觉揽着搂着怎么都不合适,但毕竟是喝大的人,为免万一安迷修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腕防止跟丢。看着凶巴巴的醉狮竟然意外地好相处,被这样当个小孩对待也没什么意见,一言不发地让走哪就走哪。

就是有点难以沟通。安迷修吃一嘴风的问题问出去半天他就跟没听见似的,垂着头抬眼看他,简直一副油盐不进的地痞混混相。

不过那这麻烦混混长得还是确实好相貌,足够支撑安迷修耐心地又问一遍:“还好吗?有没有感觉难受?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两个大男人牵着手站在酒吧一条街边面对面吹冷风,这场景着实奇妙。对方还是一点反应也不稀罕给,安迷修终于也没法了,小声说那我只好把你丢在这里了。奇的是这一下不知是奏效了还是怎样,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人终于动了一下,然而安迷修没来得及高兴,对方突然毫无征兆地身形一晃,眼看着就要往下倒。

安迷修吓了一跳,反射性去接,差点被扑得带着雷狮一起滚在地上。这家伙不知道吃什么长得副快一米九的架子,要让他压一下怕不是血都能吐出来一口,安迷修惊魂不定地勉强稳住他,有一瞬间真的都想把人就地一扔拍拍屁股告辞了。

说到底他俩从头到尾就是个合约关系,还不乐意伺候了您内。

然而抱住了才发觉喝了酒的人身上是热乎乎的。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半天的安迷修没禁住诱惑,冰冷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往人家衣服里躲。雷狮穿得倒是厚实的也不像来逛吧,可能还有点热,皱着眉哈了口气,像被他冻清醒了点似的晃了晃脑袋,又像被自己晃晕了,没坚持一会就顺应重力把额头搁到安迷修肩上去了。

正好路过的人发出一声善意的调侃笑声,安迷修突地从温暖里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俩这造型实在不太社会主义好前任,但想挽回已经晚了,杵在人衣服里腰上的手拔都拔不出来,非常之暧昧。他顿时庆幸雷狮这迷糊样儿恐怕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实在不行回头给他打晕了就告诉他在做梦好了。

如果打得过的话。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令人不清醒不理智的寒风,安迷修借着姿势把他架稳当摸出手机来约车。雷狮倚着他从鼻腔里发出点不太舒服似的咕噜声,他一边操作一边分神去留意他,心说该不是想吐了吧,忙招呼他忍一忍很快就走。

还好雷狮还算给面子,紧紧贴着他一动不动地也就没响儿了。约好车安迷修抬头一看,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正死盯着自己看,一双眼睛从最深处翻腾出绛紫色,被灯光染色的睫毛交错疏落地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简直……简直像什么野兽。

安迷修心里猛地一悸,却没能挪开视线。他一直清楚这人好看,锋利潇洒,像书法里最刚劲的一捺,也是他最没抵抗力的类型。然而一年来他们真算得上字面意义的相敬如宾,靠得这么近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哪里被这样近距离地神颜暴击过,只这么一眼就像过电一样,什么都忘了。

何况他这眼神近乎有种落魄感,也说不上为什么,安迷修顿时就不忍心了。

这人在他心里的印象一向是个从容强大的资本主义剥削者,今天这一趟却像连着揭开又一层遮掩,发觉其下掩盖的完全不同的一角。这一隅奇幻的色彩让他心生异样,甚至幼稚地起了点探寻的冲动。

安迷修努力抽身向后退了一点,用被他的体温捂暖的手轻轻拍了拍雷狮发烫的脸。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大概终于有点醒过来,嗓音哑得像磨砂纸似的冒了一句:“是你啊。”

要不呢?安迷修那点莫可名状的感觉顿时大海退潮一样跌了个干净,没好气地问:“去哪?回你家?”

雷狮吞咽了一下,可能是喉咙发干,一时没接话,脑袋又栽回去了,好一会才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安迷修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他哑着嗓子硬要坚强地讲出来的一大串是:“不是家里的沐浴露?这么香。”

“……”

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

安迷修告诉自己他是喝多了,不是耍流氓,在这里大庭广众把他掼到地上就是他安迷修的错。犯不着。正好车到,他放弃同醉鬼交流,连拖带拽地把人弄上车,报了雷狮家的地址。

拜他所赐安迷修收拾了一半的窝还一团乱地摊在那,光是想想就脑仁疼。车里暖气开得热,雷狮坐在那里发呆,看着倒是老老实实的样子,安迷修就松开了他的手腕。

其实他有轻微的酒精过敏。

工作环境的原因,他不太需要接触酒精,身边也没什么嗜酒的朋友。人民教师以身作则嘛,成天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因此他应付醉鬼的经验实在不够丰富,只庆幸这家伙还算好应付。然而不知是不是雷狮喝太多,这么一会下来安迷修都觉得有点晕乎,脖颈处隐隐有些发痒。他不着痕迹地用指腹蹭了蹭,雷狮却注意到了,撑着头问:“怎么了?”

“什么?”

雷狮手臂打飘地抬起来,一指指关节摁在那小块发痒的地方。安迷修躲了一下,就听他语气不太好地道:“这里。谁做的。”

“说什么呢……”安迷修拧着眉抬头瞥了眼后视镜,立刻就明白雷狮在说什么了。接近锁骨那处冒出几小块红印,不仔细看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他都没立刻反应过来这同他雷狮有什么干系,随口解释道:“对你过敏,所以别碰我。”

“……”

到底是喝到上头的人,雷狮盯着他看了好半天,都快对眼儿了才模模糊糊理解过来他的话。然而安迷修再回头看他发现这人竟然在笑,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会,又老神在在地摇摇头。

酒精放大情绪,抹消掉点装模作样。安迷修没见过他这样有人味的时候,几乎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了,不由得也跟着笑笑,问:“干什么?”

“既然过敏,”雷狮慢慢说,“为什么还来?”

安迷修一愣,回头对上他的眼睛。车厢里的酒精分子含量超标,让他都有点出现幻觉似的觉得那紫色好像要迤郁地流出来。但再一眨眼,他又觉得雷狮是醒着的。他清了清嗓子,这才回答:“怕你父母问我要人。”

毕竟他们对外并没有公开离婚的事,这话说着没什么问题,但细究起来,恐怕不是没有一分威胁的成分。温驯的动物也会被一再挑衅激起警惕和反击,雷狮哪怕是昏昏沉沉也懂得见好就收,顺势闭上眼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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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头疼并不会因为醒酒汤和热粥减免,雷狮睁开眼还是想立刻失去意识。但也只是想想,他很快坐起身,揉着额角开始回忆前夜的事。

这边的房子离婚后他就几乎不来了,床头柜摆着水杯,一看就是安迷修的手笔。他放任自己出了一会神才慢吞吞挪出被窝,走到房门口有一刻以为回到了半年前他们朝夕相处的时候。

对着煎锅看手机的安迷修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正看到倚着门框扒拉头发的雷狮:“醒了就吃点东西。”

“我也不想在这里,别问我,问你自己。”

雷狮还没出口的提问被堵回去,倒也没恼,自己想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部分。还没想明白呢,安迷修把碗放在桌上就道:“不过你最好先把自己收拾一下。”

“怎么?”

安迷修抿了抿嘴,把手机递过来:“阿姨让我们今晚回家吃饭。”



Tbc



安安:不离留着过年吗

本条下不准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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